于佰春

夏日里碧波万顷的贝加尔湖，初春时节仍是一面硕大晶莹的镜子。由于湖水清彻，人在冰面上能一眼看透几十米深，还常常看到冰面下游动的鱼群。

深邃的贝加尔湖封存着许多惊心动魄的故事。其中最吸引我的，是中苏两国人民并肩抗日的那些逸闻。

我们的采风点是位于湖边一个名叫哈里的小村庄。

在中国抗联老战士李平的儿子李民的引领下，我们找到了年逾九旬的退役少将彼得罗夫老人。尽管二战烽火早已熄灭，老人仍能用不太流利、但能让我们听懂的汉语，给我们讲述了在贝加尔湖畔发生的七十年前的惊心一幕。

1945年初，苏联远东军区在贝加尔湖畔哈里村东边的小山岰里建立了一个情报站，分析汇总由东北抗联总部提供的日军情报，为解放东北做战略准备。彼得罗夫时任中校情报站长，东北抗联配备了三名联络员负责情报的交通传送。

严冬，大雪覆盖的哈里山村。

一天中午，按照约定时间赶回情报站的一名交通员，换成了陌生的中国人面孔。彼得罗夫中校与另外两名中国情报员刘大为和李平，按照情报站的工作制度，对自称“赵明”的陌生人进行了极为严格的审查。他们没有发现疑点，就把“赵明”安顿下来，准备在需要时派遣他执行例行的情报传送任务。

几天后的一个凌晨三点左右，中国情报员刘大为在起夜时发现同室而眠的赵明不见了，同时发现隔壁办公室的门虚掩着。这是绝对不应该出现的情况。刘大为立即叫醒李平，一起到室外悄悄侦察赵明的踪迹。

俩人很快发现了窗外躺在血泊中的彼得罗夫中校，接着又发现被扼死在院门口的值勤哨兵。他们立即打开报话机，向附近的苏联驻军呼叫，并对彼得罗夫身上的刀伤进行包扎和人工呼吸。片刻，彼得罗夫苏醒过来了。

由于刘大为、李平率先采取了多项有效的应急措施，苏军接报后立即出动，赵明没有跑出多远，就被机械化小分队围在湖边雪地上而被捕。因刘大为、李平抢救及时，彼得罗夫也逃脱了死神之手。

经过突审和与东北抗日联军总部核实，确认这个赵明根本不是中国人，而是日本关东军驻哈尔滨特高课的副站长山田少佐。山田在侵华战争前已潜伏中国民间长达十多年之久，在日军情报系统中堪称地道的“中国通”。

日军为了苟延残喘，挽回即将全线崩溃的战败局面，选派山田冒充中方交通员进入苏联，传送假情报，扰乱视线，进而破坏苏军进军东北的战略部署。

山田采取的雪夜窃密行动，缘于这天下午他发现外出开会的彼得罗夫中校带回了最新的军事文件。于是，山田想趁夜深人静之机，潜入机要室窃取战略情报。

入夜，还在工作中的彼得罗夫发现室外有些动静，就出门查看。当他发现哨兵不见踪影、正要呼喊时，被躲藏在暗处、擅长徒手格斗的山田扼住喉咙，猛剌几刀，昏死过去。山田将摊放在写字台上的军事文件全部摄录下来，准备逃离此地，把苏军的最新部署送回日本特高课。山田做梦也没想到，中国情报员刘大为、李平能这么快就发现他的行动，不仅抢救了彼得罗夫，还及时报警致其被捕。

雪地谍战告捷。守护了苏军进军东北重大情报的刘大为和李平被东北抗日联军总部授予一等功，苏军远东情报部分别授予他们“卫国战争英雄”勋章。

后在进军东北的战斗中，刘大为在虎头要塞攻坚战中阵亡，李平受重伤被送到苏联远东苏军医院抢救，不幸牺牲。彼得罗夫战后晋升为师长，在前苏联解体时以少将军衔退休。

这段无人知晓的谍战故事被起伏跌宕的岁月封存起来。直至李平的儿子后来与彼得罗夫老人联系上之后，我们才得以前去采访。彼得罗夫少将感叹地说：在二战中，我们与中国同志用鲜血和生命共同谱写了胜利的篇章，我们的子孙后代一定要永远铭记那段历史，时刻警惕法西斯死灰复燃。

我从彼得罗夫老人坚强的目光中，仿佛看到贝加尔湖上空有一尊群雕。雕像中有刘大为、李平以及无数对日战斗中牺牲的英雄们，正如莫斯科红场上无名烈士墓上的铭文所述：“你们的名字无人知晓，你们的业绩永世长存！”

（责编 张圣荣）